流浪狗

 

素秋，树叶回旋出弧，片片金黄相叠。红轮渐近地平线，散尽临终的余晖，将叶子们变成了成堆的金币，折射出华丽的色彩，时而刺痛了眼，划向心脏的动脉……

女孩穿着旧线裙，军绿色外套，裤子干净的发白，去年二十元买的米黄色纱巾配着挽成花苞头的发型，显得很甜美。唇角微微扬起，一双白帆布鞋淌过，满地的“金币”鸣响清脆的咔嚓破碎声，声声悦耳。如果这些真的是金币该有多好，她便可以多买一本习题集，说不定就能做到那道考试里遇到的题，她能想象的到当炫目的一百分悠闲自如的躺在试卷上时老师的夸奖和同学们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她享受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好像突然间得到了她喜欢好久的粉红色洋娃娃。

走到食堂门前，一只与这秋天颜色相同的小土狗哀哀地趴着，企图隐匿在满地的金黄里。它消瘦极了，在金黄的油画里扮演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小家伙儿实在是太蔫儿弱了！女孩是喜欢狗的，大部分女孩都热爱小动物，就像隔壁姑娘的粉红色洋娃娃。顾不上数自己踩了几堆金币，女孩好奇地快步向土狗前面走去，近了，近了，更近了。刹那间，心头一阵疼痛翻涌，这只小狗，一只眼睛瞎了，血腥的红色染满了右边眼眶，一团杂乱的皮毛中眼眶若隐若现，如同散发恐惧的黑洞，那么让人浑身发怵，满不自在。

狗狗好可怜，但是也好恐怖，女孩心中纠结，她身上还有两元钱，本来想买个面包去班里自习，现在，就去买个白饼吧，再买两根五角一根的火腿肠。

是的，她心中的确害怕，可是，如果对这小狗置之不理，她会良心不安，一根火腿肠，狗狗应该能坚持到下一个有爱心的同学出现。

一趟小跑，女孩拿着白饼和火腿肠跑了回来，走进小狗，看着小狗戒备地看着自己，女孩温柔的笑了笑，摇摇手中的火腿肠，道:“狗狗乖，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在这黄昏的阳光中，女孩的笑容格外耀眼，狗狗却呲着牙，左眼中将信将疑，这样的眼光，看得女孩心头更加难受，好生心疼，只能笑得更灿烂。

终于，小狗后退两步，试探的伸出脑袋一口咬住火腿肠的另一边。

女孩笑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同学尖锐的惊呼。

“这不是小a吗？她竟然给那只病狗亲手喂东西，太脏了吧！”“这样的狗都有传染病，你看小a离她那么近，肯定会被传染！”

“还不快绕开点，当心得狂犬病！回去你们也离小a远点，

我今天回去就让我妈带我去打狂犬疫苗！”

“等等，我有口罩，咱们回班给大家通知一下，小a有传染病，都理她远点！”

女孩心惊，目露仓皇，退后两步手足无措道:“我，我没有！”

“快走开，别靠近我！咱们快点走！”说话之人眸中满是嫌弃鄙夷。

女孩急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不住的打转，看着同学们嫌弃地弃自己而去，心急如焚，都怪那只狗！转身瞪了那伤了眼的土狗一眼，女孩快步跑离，她以后再也不靠近流浪狗了！

红轮隐起最后一丝衣角，黑暗中那些金币恢复了原来的干枯原形，没了一丝光泽。

而那只狗狗却再次无力趴下，舔着唇角回味刚才的美味，这也许是它最后的一餐吧……

女孩回到教室，思绪却再也离不开那只狗。

小时候，女孩虽然家里条件一般，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依然红红火火，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染上了毒品。那时候，女孩看到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夜不能寐，爸爸总是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而每次短暂的回家也只是翻箱倒柜，满地打滚，或者暴打妈妈，或是将家里仅有的几件东西砸的支离破碎......直到有一天，她被警车的鸣笛声从梦中惊醒，几位警察叔叔冲进家里，将爸爸用冰凉的手铐铐起来，与妈妈简单的交流后，就将爸爸带走了。

她光着脚丫，拼了命的跑出去企图留下爸爸，但当她走到门口时却看到邻居们仰着一张张丑陋的面孔指手画脚，满脸鄙弃。

“快看，快看，瘸子的女儿小a出来了，以后都告诉你们家女儿，少跟这样的野孩子玩，小心染上毒品。”

“就是就是，有啥样的老子就有啥样的闺女，谁知道他女儿抽不抽大烟！”

“你看看她那样儿，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还光着脚，啧啧啧，是不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拿去买大烟了，哈哈哈！”

……

她木木的站在那里，像文化大革命时的政治犯一样接受所有的人的审视与唾骂，直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奶奶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道道岁月刻磨的皱纹，但依旧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她轻轻拉起女孩的手，径直走出人群。

想到这里，女孩的心紧紧揪住，那种深入骨髓的落寞，伴随浓浓忧伤潜入心底。轻轻盈盈地掉落，犹如掉在结痂的网上，想要拼命挣脱，却越结越紧。

女孩觉得狗狗刚才的处境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不同的是她有奶奶，而狗狗什么都没有，她也需要一位像奶奶一样的人给它温暖。

“不，我不能这样，我不是这样的。”女孩猛的站起来，拿起白饼冲出教室，跑到狗狗面前，轻轻地蹲下，将饼子一点点掰碎，像母亲照顾孩子般无微不至。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女孩起身，跑向教室，转身对狗狗微微一笑。

“明天，等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最后狗狗还是离开了，女孩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为狗狗高兴，起码，它的伤好了，只是不知它又将流浪何处。

小a觉得她应该为这样的社会做些贡献，努力刻苦学习，而同学们，过了一段时间也忘记了之前对小a的嫌弃。因为小a成了大家学习的标榜，成绩优异，更是被评为校园爱心大使。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感叹，小a走了狗屎运，那时候他们怎么没去管管那些流浪狗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小a在他们不知道的背后，还做过的许多事，小a笑笑，这些事，也不必让他们知晓，只要自己无愧于心。

微风徐来，金币们唱起清脆悦耳的歌声，红轮再次探出地平线，散发出新一轮的光芒！